书记,现在……怎么说?”
马广德重重地靠在藤椅里,揉了揉额头,把去见苗东方、方云英,尤其是在县委吃饭谈话的过程,简要说了一遍。重点自然是市审计局要来审计的消息。
许红梅听完,沉默了一会儿,才试探着问:“马书记,李书记这意思……是不是真要动真格的?咱们厂,哪里经得起市里审计局审计?我看干脆破产算了,今天啊又有几个退休职工到我办公室坐了一上午,要报医药费。”
马广德苦笑一声,摇摇头:“医药费尽量给,都是救命钱,这笔钱,我是留下了的。但是破产?哪那么容易!一千多号人的大厂,县委、县政府敢轻易让它破产?那得捅多大篓子?苗县长也说了,稳定是第一位的。我看,李书记新官上任,是想拿咱们厂立威,同时摸摸底。审计……哼,定凯也说了,市审计局的局长郑成刚,是市纪委过去的,定凯在当纪委书记的时候,就和他认识。审计就审计吧。只要账面上过得去,他查不出什么实质问题,最后不还得靠咱们来维持局面?”
话虽这么说,但他眉宇间的忧虑却挥之不去。市审计局不比县里,水平高,手段也多,马定凯的面子到底有多大,他心里美的,真要认真查起来……
“那……周平那边?”
“哪有那么快?”马广德摆摆手,“李书记我看啊,也是软的。对这事没表态,公安机关抓一个副科级干部,程序麻烦着呢,得跟分管工业的苗县长打招呼,还得跟组织部报备。咱们得有个准备。你私下跟那几个工人再通个气,让他们咬死了就是周平,下一步,组织上不会亏待他么。”
许红梅点点头:“我明白。还有……仓库里那批‘处理品’,要不要现在动……”
马广德沉吟了一下:“处理还是要处理,但不能全按残次品报了。挑一部分成色好的,还是走正常销售渠道。快过年了,厂里账上总不能一分钱没有,不然这个年大家都过不安生。这事儿……你得跟杨卫革打个招呼,让他别多嘴。他管生产,账目和库存变动,绕不开他。”
提到分管生产的副厂长杨卫革,马广德脸上闪过一丝不快:“这个杨卫革,太把自己当回事了!总觉得离了他,厂子就转不动。等过了年,开春我就调整分工!文件发下去,直接让他去管工会,养老去吧!周平下来之后,我看可以让办公室崔主任上来当副厂长,分管生产。这也算是咱们在人事改革上迈出的一步,给县委看看,咱们没有故步自封,还是在积极求变的!”
许红梅听着,没有接话。调整杨卫革,牵涉的不仅仅是分工那么简单。杨卫革在厂里技术工人中威望不低,动他,可能会引起一些波动。但现在看来,马广德是铁了心要借“改革”的名义,把不太听话的人挪开了。
马广德道:“你去把财务科王科长再叫过来,就在你的办公室吧,咱们再好好研究研究怎么迎接审计。”
下午的时间,县委政法委书记吕连群调研的第一站,选在了县人民法院。
县法院的院子不大,几排红砖瓦房显得有些年头。最前面两排是审判庭和调解室,中间一排是各业务庭办公室,最后一排是后勤用房和院领导的办公室。院子角落里停着自行车和几辆写着法院字样的警车。
天气干冷,北风打着旋儿吹过院子,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。
县法院院长马援朝带着副院长、政治部主任等几个班子成员,早早地站在院子中央等候。
马援朝五十多岁,身材微胖,穿着大衣,但没戴帽子,双手插在袖筒里,不停地跺着脚,看起来不像个威严的院长,倒像个怕冷的乡下干部。
也难怪,曹河县经济是虽然相对发达,但前两年诉讼案子本来就不多,一年到头也就两三百件,其中大半还是离婚、邻里纠纷之类的小案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