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王师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他扶起年轻人,又示意林旭拿起工具箱。三人沉默地沿着高架桥的检修通道往下走,脚步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到了桥下避雨处,王师傅拿出保温杯,倒了杯热水递给年轻人。年轻人机械地接过,双手捧着杯子汲取那一点微薄的暖意。
“你家在哪?我们送你回去。”王师傅问。
年轻人缓缓摇头,声音嘶哑:“……没有家了。”
王师傅沉默片刻,目光扫过年轻人单薄的衣物和绝望的神情,又看了看旁边依旧处于巨大冲击中的林旭。“先去我那儿凑合一晚吧,地方小,但能遮风挡雨。”
那晚之后,那个酷似林旭的年轻人,如同水滴汇入大海,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。王师傅没有多问,林旭也默契地没有再提。那惊心动魄的一幕,那张绝望的脸,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林旭的心底。几天后,当王师傅像往常一样背着工具箱准备出门夜巡时,林旭拦住了他。
“王师傅,”林旭的声音有些干涩,但眼神异常坚定,“我……我想跟您学。学修灯。”
王师傅停下脚步,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,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林旭脸上停留了几秒,仿佛要穿透他的内心。他没有问为什么,只是点了点头,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套备用的工具递过去。“拿着。今晚跟我走。”
林旭接过那套沉甸甸的工具,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心头一颤。这不仅仅是一套工具,更像是一种无声的交接,一份沉甸甸的责任。他深吸一口气,跟上了王师傅的脚步,踏入了这座城市的夜色深处。
学徒生涯远比林旭想象的要枯燥和艰辛。最初的日子,他跟在王师傅身后,像个影子。王师傅话不多,动作却精准利落。他教林旭认识各种型号的灯泡、镇流器、触发器,教他如何用万用表测量电压电流,判断线路故障点,如何在错综复杂的线缆中找到那根断裂或虚接的导线。更换灯罩、清理灯碗、紧固螺丝……每一个动作都要求准确、高效。深夜的城市街道空旷寂静,只有扳手拧动螺丝的“咔哒”声,剪线钳切断老化电线的“咔嚓”声,以及偶尔工具掉落在检修车铁皮车厢里的“哐当”声。
林旭学得很认真,手指很快磨出了薄茧,工装上沾满了难以洗掉的油污。他渐渐熟悉了这座城市的“光之脉络”,知道哪条街的线路老化严重,哪个路口的灯罩容易积灰影响亮度,哪个小区的路灯总在雨天闹脾气。他学会了在寒风中爬上高高的灯杆,在闷热的配电箱前汗流浃背地排查故障。这份工作,依旧辛苦,依旧默默无闻。
然而,不知从何时起,林旭的目光开始不仅仅停留在冰冷的线路和元件上。他开始注意到,每一盏被他们点亮的灯,似乎都笼罩着一个小小的、独特的世界。
那是在一个老旧社区的小公园里。一盏造型古朴的路灯下,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,无论晴雨寒暑,每天凌晨四点半准时出现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服,动作缓慢却一丝不苟地打着太极拳。昏黄的灯光将她佝偻的身影拉得很长,映在湿漉漉的地砖上。当林旭和王师傅检修完这盏灯,重新点亮它的瞬间,老太太停下动作,朝着灯光的方向,露出一个安心的、浅浅的笑容。那一刻,林旭忽然明白,这盏灯对她而言,或许不仅仅是照明,更是深夜独行时的一份无声陪伴和安全保障。
另一次,是在城市另一端医院的后门外。一盏孤零零的路灯照亮了狭窄的通道。凌晨三点,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匆匆跑出来,脸上带着疲惫,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。她站在灯下,焦急地跺着脚张望。很快,一个同样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骑着电动车赶来,将一份热腾腾的饭盒递给她。女孩接过饭盒,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,快速说了几句,又匆匆跑回医院大楼。男人没有立刻离开,他抬头看了看那盏亮着的路灯,又望了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