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精心地“误放”。
他眯起眼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鼻梁上的老花镜。
二十多年机要室工作养成的习惯让他对异常敏感:不是内容,而是元数据。
这份文件的哈希值波动剧烈,远超普通PDF的正常范围。
更诡异的是,创建时间与修改记录完全错位——像是有人用多层虚拟环境反复打包压缩,刻意扰乱溯源轨迹。
他没动声色,甚至没有调出右键菜单。
办公室内灯光昏黄,监控摄像头在墙角缓慢转动,红外感应器每隔三十秒扫描一次空间活动。
他知道,在这个地方,任何一次非标准操作都可能触发后台预警。
于是他选择最笨、也最安全的方式:将整个文件导入老旧的离线沙箱系统——一台从未接入市政内网的退役主机。
机器嗡鸣启动时,他听见自己心跳沉稳而缓慢,仿佛又回到九十年代初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纪检组办公室里彻夜不眠的文档比对。
解码过程持续了十七分钟。
当视频画面突然跳出时,陈国栋瞳孔骤然收缩。
画质粗糙,但场景熟悉:洪兴祠堂深处,七叔端坐于签到台前,手中毛笔一笔一划誊录姓名。
镜头微微晃动,显然来自隐藏设备。
录音同步清晰,能听见纸页翻动声、香火燃烧的噼啪,以及门外隐约的脚步回音。
整整四十三分钟,无人打断,直至最后一人落款。
视频戛然而止。
随即,一行小字缓缓浮现于黑屏之上:
“丙字017副本已移交国家档案馆特藏部,编号D886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。
他盯着那串字符,久久未语。
D开头的特藏编号只用于国家级保密文献,权限直达中央级审查机构。
这意味着,这条信息不仅已被提取,而且进入了不可逆的官方存证流程——哪怕明日全城断电、服务器焚毁,这份记录依然存在某个恒温恒湿的地下库房中,静待启封。
他的手慢慢移开键盘,却没有关闭窗口。
相反,他打开归档备注栏,在“异常说明”一栏输入:“来源不明,建议长期封存。” 字字工整,语气平静,如同处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技术误差。
但他知道,这不是纠错,是埋锚。
这一笔录入系统后将永久留存,无法篡改。
未来若有任何人试图否认“丙字017”的存在,这套电子日志将成为铁证链条的第一环——无需高声宣告,只需沉默陈列。
窗外,阳光已爬上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,反射出刺目的白光。
他摘下眼镜,揉了揉酸胀的眼角,轻声自语:“火种落地了啊……”
与此同时,岭南医学院图书馆顶层露台。
风从江面吹来,卷起周影风衣下摆。
他站在阴影里,目光穿过透明穹顶,落在下方自习区角落的那个青年身上。
郑其安低着头,手中是一本泛黄的《法医学案例汇编》,书页边缘磨损严重,显然被多人传阅过。
他翻到某一页停下,抽出夹在其中的一张手绘图——心脏解剖结构精确得近乎冷酷,而在左心室与主动脉弓之间,几组缩写以极细笔触标注:Z.S.R.、L.M.H.、W.K.Y.
那是郑松荣临终前通过护工转交的最后一份信息。
表面看是医学笔记,实则是三处关键活体样本的隐秘坐标。
周影掏出手机,发送一条加密短信:
“丙字017,是否闭环?”
等待的三秒钟,如同三年。
手机震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