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拿起手机,拨通张婉清的号码。
“你说会不会有一天,忘记反而需要刻意努力?”
电话那头静了几秒,随即传来一声轻笑,带着疲惫与清醒交织的意味:
“已经在了。”
窗外夜色沉沉,城市灯火如星子洒落。
而在城南边缘,一辆公交缓缓停靠在守灯广场站。
车门开启,一道身影走下台阶,抬头望向广场中央那盏常年不灭的老式路灯。
他穿着志愿者马甲,胸前别着空白名牌。
风吹起他的衣角,也吹动了远处树梢上一张未曾撕尽的旧告示残页——
字迹模糊,唯有一角编号隐约可见。
像是一种回响,又像是一次重逢。
守灯广场的清晨,风比往常更静。
周影站在人群边缘,穿着最普通的志愿者马甲,胸前名牌空白如初。
他没说话,也没看谁,只是低头接过一株紫藤幼苗,根系裹着湿润的泥团,像一颗沉睡的心脏。
植树区划在广场西北角,恰好覆盖当年石碑基座的投影范围——那块地早已无迹可寻,连水泥地坪都翻新过三次。
但周影知道,有些东西从不需要标记。
它埋得深,却从未死去。
他蹲下身,动作缓慢而稳定,用铲子挖开土壤。
土质松软,带着昨夜雨水浸润后的微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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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他将树苗放入坑中、指尖拂过根部时,触感忽然一滞。
硬物。
他不动声色,指腹轻轻摩挲那截露出的边角——陶瓷质地,边缘锐利,表面覆着薄层腐殖质。
是那片刻有名单残段的瓷片,早年被他亲手封入地下,用防水釉层包裹,埋于三尺之下,原计划由时间与自然完成唤醒。
没想到,是根系先找到了它。
树根沿着瓷片边缘缠绕生长,仿佛本能地感知到了某种重量。
它不是破坏,而是承托。
周影静静看着那微露的一角编号,“丙字”二字隐约可见,其余被泥土遮掩。
他没有取出,也没有惊动任何人,只是轻轻将土回填,压实,让瓷片再度隐没于黑暗。
登记卡递来时,他握笔的手稳如磐石。
“植物编号ZT09,生长周期预计十五年。”他写下,字迹工整如档案文书。
旁边工作人员随口问:“为什么是十五年?”
他抬眼望了望天光,紫藤尚未展叶,枝条纤细,却已指向天空。
“因为有些记忆,要等一代人长大才能真正被听见。”他说完,转身去取下一株树苗,背影融进晨雾里。
没人注意到,他在离树两米处悄悄钉下一根不起眼的铜桩,极细,漆成褐色,顶端刻着一个极小的“影”字。
若未来有人勘探,会发现这根桩正对老路灯的常年投影终点——那是二十年前李达成最后一次公开演讲的位置。
同一天下午,城西老宅。
廖志宗躺在竹椅上,脸色灰白,呼吸短促。
氧气管插在鼻腔,床头监护仪滴滴作响。
他已经三天没进食,全靠点滴维持。
但当听闻王家杰联合三叔召开家族会议、意图以“血缘继承”为由索回档案馆藏品时,他猛地坐起,一把扯掉输液针。
“拿录音笔。”他声音嘶哑,却如铁锤砸落。
族中长辈陆续赶来,屋内气氛凝重。
有人低声议论:“签到表本就是周家老辈留下的,怎能让外人掌管?”也有人犹豫:“可那是八十七个名字……不止我们一家的事。”
廖志宗闭目片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