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和手,听到这话,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连声说:“是,是,书记您理解,您体谅……”
走到食堂门口,我看到引路的往包间方向带,立刻停住脚:“今天啊不进包间。所有开会的同志,县里的干部,以后只要不是正式的商务接待,一律和工人师傅一起吃食堂!”
方云英在一旁轻声劝道:“书记,厂里都准备了……”
我摆摆手,声音不大,但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清:“请一线当班的工人师傅过来一起吃。县里现在是什么光景?工人工资都发不出,我们在小包间里大鱼大肉,吃得下去吗?特别是,” 我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副县长孙浩宇,“什么红烧鱼,就更不必了。”
孙浩宇的脸色微微一僵,眼神闪烁了一下,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,假装去看食堂墙上的宣传栏。
苗东方则低着头,看不清表情。这顿饭就在食堂大厅角落拼起的两张长桌上进行。饭菜简单:一大盆白菜炖豆腐,里面零星有些五花肉片;一盆土豆烧鸡块,鸡块不多;一盆清炒豆芽;一盆西红柿鸡蛋汤。主食是馒头。
马广德、许红梅等人陪着,吃得小心翼翼,味同嚼蜡。
我叫过来的几个当班的老工人,起初有些拘谨,但见我主动给他们夹菜,问他们家里情况、工资能不能按时发、孩子上学怎么样,话匣子慢慢打开,虽然依旧谨慎,但说的都是实情:工资拖欠是常事,医药费报销拖得更久,车间里很多设备老了,经常出毛病,影响产量和质量……
饭后离开时,我故意落在后面,把周平叫到一边。方云英、苗东方等一干人,都站在车旁等着,目光时不时瞟过来。我就是要这个效果。
“周主席,今天你的发言,很好,说了实话,也点了关键问题,对我很有启发。” 我和周平握着手,诚恳地说。
周平的手粗糙有力,他有些局促:“书记,您过奖了,我就是……就是说了点工人心里的实在话。”
“实事求是是我们党最基本的原则,” 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,“调研就是要掌握实际情况。周主席,棉纺厂连着1400多个家庭,县委是真心想让厂子好起来的。我能看出来,你有些工作,做得不太顺,有阻力。以后有什么需要向县委反映的情况,或者遇到什么难处,可以直接到县委找我。”
周平听到这话,眼圈骤然一红,那双被岁月磨砺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,猛地迸发出一簇光亮,握着我的手也骤然收紧,微微颤抖着。他嘴唇嗫嚅了几下,喉结滚动,声音带着哽意,但异常坚定:“李书记……有您这句话,我……我们工人,心里就亮堂了,就有指望了!”
我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,没再多说,转身上了车。
车子驶离棉纺厂。马广德一行人站在厂门口,挥着手,直到车队拐弯不见。
人一走,马广德脸上那点强挤出来的恭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沉的怒气。
他转身,对还没散去的厂领导班子成员、几个主要车间主任和科室负责人,硬邦邦地甩下一句:“都到会议室,接着开个小会!”
回到那间还残留着烟味和紧张气息的会议室,马广德一屁股坐在主位,脸拉得老长,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在场的人。
“今天这个调研,从接待到汇报,一塌糊涂!我很不满意!”
他开口就是训斥,声音带着火气,“特别是有些同志,不分场合,不顾大局,在会上逞英雄,发表和厂党委不一致的言论!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?开会前是不是统一过口径?该说什么,不该说什么,是不是明确要求过?啊?”
所有人都低着头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坐在末位的周平。
马广德见无人应声,怒火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