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听听,”七叔缓缓道,“这是死人说的话。他们不喊冤,不索命,只求有人记得他们走过哪条路,熄过哪盏灯。”
厅内鸦雀无声。
良久,那老者冷哼一声,拂袖而去。
会议结束当晚,祠堂门前石阶被人悄然摆上一束紫藤。
花瓣湿漉漉的,却被仔细排列成三个字:
灯未熄
雨水顺着屋檐滴落,却始终未冲散那抹淡紫。
而在城南诊所,郑其安翻看着黄素芬上传的记忆地图报告,目光停在一条附注上——某位老人在接受“声音暴露疗法”试验后,首次在梦中听见了三十年前未能送出的告别语。
他合上电脑,望向窗外。
守灯广场的地灯忽然又闪了一下,短暂,却清晰。
像某种回应。
凌晨三点十七分的电流脉冲,像一颗沉入深海的心跳,在城市电网的暗流中激起无声涟漪。
郑其安没有睡。
他坐在城南诊所值班室的老位置上,电脑屏幕幽光映着脸,手指悬在键盘上方,迟迟未落。
前一晚收到的信号仍在耳畔回响——“勿念归途,我在路上。”不是告别,是行进;不是复活,是延续。
而此刻,他要做一件比解码更危险的事:重启“声音暴露疗法”临床试验。
这项曾被医学伦理委员会紧急叫停的项目,核心原理是以特定频率的声音组合,激活大脑中因创伤被抑制的记忆通路。
最初只针对失语老人,如今他决定放开报名门槛——任何愿意面对记忆的人,都可参与。
他知道这一步跨出去,就再也无法回头。
申请通道开放十二小时后,系统弹出第一份高危档案:林昭,24岁,前王家杰贴身助理,目击洪兴总部火并全过程,事发后三日陷入选择性缄默,现靠社区救济维生。
郑其安点开视频资料。
画面里的青年坐在空屋中央,眼神涣散,双手反复摩挲一张烧焦的纸片边缘。
据心理评估师备注:“他对‘名单’二字有强烈生理反应。”
就是他了。
首期治疗在地下录音室进行。
房间由废弃配电间改造而成,四壁贴满吸音棉,中央摆着一台老式打印机,连着一台改装过的音频发生器。
设备启动时,会模拟江水拍岸的节奏,叠加摩尔斯电码般的打印声——那是周影遗留笔记中提到的“唤醒频率”。
林昭坐进椅子时几乎无意识,只有瞳孔对光线变化仍有微弱反应。
郑其安戴上监听耳机,按下播放键。
低频波缓缓铺开,如潮水漫过堤岸。
打印机开始运作,哒、哒哒、哒……与远处虚拟江流同步起伏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空气中弥漫着机械与自然交织的韵律。
突然,林昭喉头滚动了一下。
郑其安屏住呼吸。
“那天晚上……”青年嘴唇微启,声音轻得像梦呓,“我烧了三份名单……可火没烧干净。”
室内温度仿佛骤降。
郑其安指尖发冷,却依旧平稳地记录下时间节点。
他没有追问哪三份名单,也没问为何要烧。
他知道,真正的疗愈不是榨取信息,而是重建发声的勇气。
他只轻声问:“现在你想让谁听见?”
林昭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,哽咽道:“我想让我爸听见……我不是为了升职才那么做的。”
那一瞬,打印机停下,江声渐远。治疗结束。
郑其安将整段录音导出,加密打包,命名为